趙無極《14-3-59》

 趙無極《14-3-59》1959年作

 
拍賣價：2082萬港元
估價：1000-1500萬港元
拍賣機構：香港佳士得
拍賣時間：2010年5月29日
 

　　趙無極的抽象藝術，首先植根於中國宋元山水畫的大傳統。第二個重要的美學傳承和參考點來自於西方油畫藝術。透過趙無極的新穎意象、抽象演繹，中西、古今兩個宏大美學傳統得以調合為一。西方現代抽象表現和中國傳統山水寫意的關係昭然若揭。其中成就的，不單是個人在抽象表現主義浪潮中獨特的成就，他更重新揭示中國傳統藝術值得珍視的價值，見證和成就了中國藝術的現代復興，在中西美學融合的探索進程上，體現了最完美的匯合和範例，實現了從林風眠等以來整整二代藝術先進的探索和追求。

　　而從世界藝術潮流的角度去看，趙無極的作品，揉合東方韻味和書法形式，豐富了抽象藝術的美學內涵和向度，使抽象藝術也能適切表達飄逸玄遠的東方心性。其中國式的審美體驗、哲理、洞見，風格氣勢磅礡、魄麗雄奇，激切感人，不單使中國水墨寫意藝術有了歷史性的新發展、新境界；也使他的作品置身於在西方藝術家群，獨樹一幟，成為西方藝壇體會東方藝術哲理體驗和審美境界的橋樑。只有從中國現代藝術發展及世界現代藝術的交流這兩個角度去評論趙無極的作品，才可以真正了解他在中國、甚至整個世界藝術發展進程中所代表的歷史意義和美學價值。

　　趙無極重要的藝術境界早於1950年代中至1960年代明確奠定和顯現出來，也因此令得創作於這個時期的《14-3-59》及《02-01-65》別具美學及歷史意義。而到了1980年代中期-1990年代，趙無極對自己的藝術風格和創作歷程有了總結性的整合和縱深探索，成就一種「完美豐富的色彩表現」，《25-10-90》就是這個時期的代表作之一。

　　眾所周知，1950年代末是趙無極藝術歷程一個極關鍵的轉折，當中有著迂迴幽隱的心路歷程和創作波折，也標誌著藝術家創作的第一個圓滿和高峰。這段時期的創作，趙無極回歸傳統，嘗試用一種植根於中國文化的自然宇宙觀和藝術理念來重塑他的創作。按畫家的自述，是「繪畫一個階段的結束，或更正確的說，是一個不可逆轉的新階段的開始」。有如開天闢地般，畫家超脫了過去對風景、器物的敘述意趣，以不同的眼光去觀察萬物和創作，開始描繪各種看不見的東西︰生命之氣、風、動力、形體的生命、色彩的開展與融合，展現了一個氣象萬千的新境界。表達方式上，趙無極把書法、甲骨文、雕刻等藝術形式的線條符號應用得更為靈活細緻。

　　《14-3-59》在主題及表現方法上仍是貫切這個時期的創作旨趣，而又有更細膩的演繹。畫面所見，線條十分精微，比較起同時期的其他作品，藝術家更多運用細筆，細密而又多轉折的筆觸，仿如中國書法點、撇、按、挪等筆勢的線條，又是甲骨文、金石刻鏤等視覺形式的呈現，突顯線條的曲折變化和蜿蜒嬗變的獨特美感。線條之間彼此交錯、斷裂、拼合、躍動，形成各種錯綜、交織的節奏和視覺張力，仿如天地復興，生命甦動，破土而出，滾滾生機隱藏其中。油畫色彩特別濃稠激切，以棕黃、棕黑、灰白色彩為主調，是這個時期的創作特色。同系列色交相重疊，巨大的線條符號在虛無中閃現和隱沒，令人聯想到文明的興起與衰落，賦予作品一種開天闢地的壯烈氣氛和蒼茫歷史感，好像有一種直貫天地大道、時間長河的磅礡氣勢，是有一種波瀾壯闊的思想境界在裡面。同一調子的色彩卻又能化現出或濃或淡、若輕若重的視覺層次，彼此之間的變化和涵接細膩而自然，造就了作品既完整統一又變化豐富的面貌。

　　趙無極對油彩的細膩運用在這幅《14-3-59》作品也表露無遺。就以畫面中心部份來看，交錯的線條紋理已是觸動人心。線條的粗幼變化，傳達出一種扭動、運轉的動勢，又令人聯想到中國山水畫中山巖突兀嶙峋之態。西方油彩色彩，固有其質量感和色彩豐富等優點，但也有其局限性。它的濃稠，就無法表現出水墨媒材特有的千百種濃淡枯潤的變化和視覺美感。趙無極從容出入於中國水墨、西方油彩兩個美學傳統，他的雙重身份、雙重的美學根源，就很好的解決了這個問題。在他的筆下，單一色調的色彩也有千變萬化，令人目不暇及。而且，每一筆色彩的加入，也會帶動周遭顏色出現變化和動勢，或調和而加強原來的色彩；或造成反差而改變原來的面貌。畫面中段有隱約潛藏的白色油彩，其深淺顯露，使周遭的棕黑色調或沉潛、或透亮、或躍升，於是整個畫面便聳動起來。棕黑、亮白的穿插，也使得白色油彩從呆板厚實一變而為輕靈躍動，仿若是山巖嵐氣，在千岩萬壑間遊轉，或若煙雲蒸騰、晦冥變化，在畫面上表現懾人的想象力和氣勢生機。趙無極常常思考、致力在畫面上建立一種色彩與色彩之間的關係，他1985年在杭州美專講學時就曾總結，作畫用色用線是「有的地方深，有的地方淡，有的地方熱，有的地方冷，與前面後面都有關係」。當色彩和線條能呈現一種相生相應的結構和視覺脈絡，純藝術的美感享受、具個人風格的藝術空間也應運而生。這種技巧，即使在西方藝術家群，也是十分獨特和突出的，說明趙無極多年探索西方油畫的成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