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01/2015
千變萬化的外在美
男人看女人,大部份只看外表,樣貌姣好,身材玲瓏浮凸的女人,在任何時候都會佔優,至於是否性情可人,令人樂於親近,卻是後話。
青銅器亦一樣,外表美麗的青銅器會令到收藏家、古董商一見鍾情,人人想據為己有;反之,外表平庸的青銅器,古董商買回來放在店舖,可能一放就是十年八年都乏人問津。
我初初涉足古董行業,一位老行尊教我,青銅器最重要是花紋(design),其次是器型(shape),最後才是皮殼(patina)。他說青銅器最好是滿工,亦即是全器佈滿花紋,器型以禮器為佳,而薄薄的藍綠銹最吸引。
老行尊學養不高,他不認為銘文重要,他亦不識解讀;馬老師卻認為青銅器的銘文最重要,是記載一段歷史的文字。這也難怪,一個在金錢堆裏打滾,另一個終生在廢紙堆中討生活,兩個人的想法南轅北轍,不足為奇。
我初入行買賣青銅器,一切都是「靠估」。真假不識分,價錢無概念,只是靠「撞手神」;有時幸運,撞到一個老實的行家,買一兩件賺一些微利;有時自己不帶眼識人,做了羊牯,除了血本無歸,信心亦大受打擊。
青銅器的外表(皮殼)千變萬化,就算是同一個墓葬出土的青銅器,也沒有完全一樣的外表。銅銹主要分藍銹(azurite)、孔雀綠銹(malachite)和紅銹( cuprite),要分辨顏色不難,分辨真假卻有相當難度。分辨真假是青銅器收藏家必經的一個學習階段,不能粗心大意。
現代的偽美女精於易容術,青銅器的造假者亦精於此道,千方百計為假的青銅器易容,意圖魚目混珠。
是真美女還是偽美女我看不出來,因為不能用高倍數放大鏡和強光一齊看,更不能觸摸;假青銅器卻一定有假銹,在高倍數放大鏡和強光之下往往無所遁形。
馬老師生前看一眼青銅器的外表便能說出青銅器出自那一個地區的墓葬,我沒有這個能耐,對於分辨青銅器的真假,我亦只有八、九成把握。
大概十二年,一個澳門走私客跟一個大陸文物販子携手合作,老遠跑到山西,跟一班當地盜墓賊買了整個據說是某一個商王弟的墓葬的青銅器,總數二百多件,是商晚期的滿工青銅器。
兩人分批將二百多件青銅器走私到澳門,賣出十件八件之後,拿賺到的錢跑到山西又買另外一批,來來回回跑了十多趟,將整個墓的青銅器走私到澳門,再將它們全數賣給香港的古董商。
第一批靑銅器有一些器型比較少見,如方爵,走私客叫價只是四十萬,有十多隻;隨後的靑銅器愈出愈驚人,有滿工的方彞、方鼎等等。
走私客有一次無意中透露,一隻滿工的方彞在山西的價錢只是二百萬人民幣,去到澳門,同一隻方彞卻叫價一千萬港幣,利錢不可謂不深。
半年間,澳門走私客和大陸文物販子每人賺了幾千萬,或者可以算是儻來之物。
人要惜福、感恩,幸運才會持續。澳門走私客是廣州三隻手出身,小學未讀完,發跡之後夜夜笙歌,是尖東中國城夜總會的大豪客,一晚開銷十萬八萬是等閒事;在澳門葡京賭場,他可以一晚輸掉一千幾百萬而面不改容。
花無百日紅,人無千日好,兩年後,澳門走私客牽涉入安徽省一樁特大文物倒賣案,被控非法販賣出土文物,被省公安廳關了半年,後來申請「保外就醫」獲准,出來後,人已剩下半條命,亦已一無所有。
發跡時「哥前哥後」親熱地叫他的傍友全部已作鳥獸散,小二,小三亦不知所踪。
有一天他忽然來電,說有一支唐三彩坐鼓俑,叫我上深圳睇貨。我們在一間壽司店見面,他人變得沉黙寡言,以前豪氣干雲的氣概消失得無影無踪。
他帶給我看的坐鼓俑甩皮甩骨,遠遠不值二十五萬。他說是他的拍檔大陸文物販子借給他「走盤」的貨,叫我幫手。我欲語無言,唯有數錢將坐鼓俑買下。
過了一段時間,有跟他熟絡的行家跟我說,他已轉行在賭船做「疊碼仔」。
大陸文物販子可能人比較聰明,他用賺到的錢向香港政府申請投資移民,在銅鑼灣買地舖,買入的地舖兩、三年間升值兩倍。他又在荷里活道開了一間古董店,請了一個「樣貌姣好,身材玲瓏浮凸」的業餘攝影模特兒看舖。她終日穿緊身衣服,赤腳在店舖走上走落,真是令人目不暇給。
她老闆的貨,無論是金器、銅鎏金器還是青銅器,大部份都是靚貨。貨靚,價錢更靚,我因此很少買。我試過跟大陸文物販子買幾件青銅器,大部份不賺不蝕,賺錢的,也只是賺雞碎那麼多,我不得不承認我不是他的對手。
有一次我經過美女的店舖,她揮揮手叫我進去,隨即鎖上門,帶我上閣樓。我以為有艷遇,尾隨她上樓梯時腦中充滿幻想,最後原來是給我看一支滿工的大型青銅壺。她開價一千萬,說蓋正在日本修理。我看不到價,亦不敢回價。幾天後她來電,說她的老闆交代,叫她拿青銅壺交給我代售。有幾個收藏家看過,不是嫌貴,就是嫌缺蓋,嘗試了幾個星期也賣不出,我不禁慶幸自己當天沒有回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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