廁所當工具 推動社會變革（顧遠）

　　廁所對生活在滬港這樣大都市的許多人來說，既習以為常，卻又難登大雅之堂。然而在廣大的發展中國家和地區，廁所卻經常是人們可望而不可即的東西。所以在聯合國制訂的「千年發展目標」中，其中一項便是「到2015年使20億人可以用上廁所。」

一個顯性的社會問題

　　在印度，如廁難是一個老大難問題。在這個國家裏，65%的人口沒有廁所可用，隨地便溺的現象即使在城市也隨處可見，成為許多外來觀光客對印度最深刻的印象之一。這種狀況的最大受害者是兒童和婦女。他們或因此而感染疾病，或在外出便溺時受到暴力侵害，個人尊嚴等問題更難以顧及。印度女童在進入青春期後大量退學，其中最重要的原因便是學校內沒有廁所！

　　1970年，Pathak博士創辦了一家名為Sulabh（印地語，「容易、方便」的意思）的非營利機構，並推出了一種新型的廁所系統，可以應用於農村貧困地區。這種廁所靠兩個蓄糞池輪流積存便溺，一個滿了就蓋上密封，然後用另外一個。等到另一個也滿了，就可以打開第一個。此時，其中積存的便溺已經變成了沒有味道的有機肥料，清空後可以繼續使用。這種簡易便宜的廁所沖廁用水只有傳統廁所的1/10。一個蓄糞池可以供一個五口之家使用4年。後來，這種廁所又得到進一步改進，與沼氣轉換裝置連接，可以從便溺中產生沼氣用於照明和取暖。在醫院、學校等公共設施，Sulabh還可以提供更為完善的公共廁所系統。如果你去印度的泰姬陵參觀，請仔細留意一下那裏的公廁，正是由Sulabh設計的。

　　如今，全印度有130萬個家庭安裝了Sulabh的廁所，而採用其技術的公廁已經遍布印度25個邦的1400個城市，每天的使用人數超過1500百萬。

實現「解放賤民」願望

　　然而，Pathak博士建造廁所還有另一個目的。作為甘地主義的忠實信徒，Pathak博士希望實現甘地「解放賤民」的願望，從而推動社會更加平等、更講人權，也更有尊嚴。Pathak本人出身婆羅門階層，是印度的高等種姓。但在孩童時期，他就對賤民的遭遇深有感觸。他曾無意中觸碰到了一位賤民，他的祖母居然讓他吞食牛糞作為懲罰。大學畢業後，Pathak加入了一個解放賤民的小組，深入賤民社區考察。他對賤民的處境和痛苦深感震驚。賤民中最低等的「達利特」人數千年來從事的都是掏糞工的職業，而他們所使用的工具經常只有自己的雙手。

　　Pathak決定從開發一套廁所系統入手，說明賤民擺脫悲慘的命運。他把這個過程分為5個階段：1）解放：有了新型廁所，就毋須再由賤民去掏糞；2）安置：幫助賤民轉換生產生活方式；3）培訓：開辦職業學校，幫助賤民掌握新的技能；4）融入：發起社會倡議運動，讓社會接納賤民；5）教育：開辦學校，招收賤民的子女，為他們提供正常的教育，擺脫宿命的安排。

　　今天，印度已經有640個城鎮不再需要掏糞工，Sulabh累計培訓了十幾萬賤民獲得新的職業技能，而其開辦的學校在15年間讓數以千計的賤民後代獲得了受教育的機會。

可持續的業務模式

　　Sulabh擁有超過5萬名志願者，是全印度最大的非營利機構。然而，它的特別之處不僅在於規模，還在於它完全實現了自負盈虧，從而毋須外界的捐贈和資助。Sulabh把自己的設計方案免費公布，任何希望建設公廁的社區都可以自由採用，並從它那裏獲得技術支援。Sulabh的收入來自於它所建設和運營的8000個公共廁所。它從政府那裏獲得公廁的建設費，建成後，採用「按使用付費」的模式獲得營收。這些收入不僅可以維持機構運轉，還可為其在農村和貧民窟裏建設的廁所提供補貼。

　　如今，印度的公共衛生問題已經得到了各界廣泛的重視，而數以百萬計的達利特人的生存狀況也正在日益改進。這些改變中，人們不會忘記Pathak博士和他的廁所。

顧遠
作者為上海AHA社會創新學院創辦人
原文刊載於信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