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前看完一宗法庭新聞，胸口有股難舒鬱氣。

　　報導指有三胞胎姊妹童年時先後遭兄長性侵犯長達三年，姊妹曾將事件告訴母親，卻被指「講大話」，於是他們在家中選擇沉默。他們也曾將事情告知社工，社工只囑咐他們「要學懂保護自己」。直至三人已過成年，才將事情揭露，報警求助。

　　「大聲說不、走離侵犯者、將事情告訴你信任的成年人」這三步曲，是我們教導小朋友面對被侵犯時的反應，希望他們懂得保護自己之餘，也將傷害減到最低。

　　但有一種傷害，正是來自他們信任的成年人。成年人的反應，令受傷小朋友選擇沉默，沉默令他們繼續瑟縮於恐懼與無助的陰霾中。

　　這案件令我想起他和她。

　　10歲那年，當他從遊戲機中心走出來後，被一成年男人騙到後巷，將他虐打和性侵犯。回家後，他將被人虐打一事告訴家人，母親帶他往警署報案。錄口供過程中，負責警員多次強調「細路，唔好成日出街玩，喺屋企咪冇事！」身旁母親也同聲和應。維持正義的警察和至親信任的母親令他覺得事情是源於他「唔夠乖」所致。那一刻，他慶幸自己沒有說出被性侵犯那部份，否則要面對的指責批評將會更大。

　　那天開始，他寧願帶著內疚傷痛，也不將秘密告訴別人，因為脆弱的他不能再承受由信任的人而來的責難。

　　直至24歲那年在輔導室內，他才第一次將秘密說出來。

　　選擇沉默的，還有她。

　　她是家中獨女，父親嚴厲母親緊張，由於怕被父母責罰，兄妹4人都循規蹈矩，學業成績良好。對於女兒，母親更經常千叮萬囑她要小心，「女仔之家唔好咁隨便……，唔好畀人搞，有乜行差踏錯就一世啦！」雖然她不太明白為甚麼「畀人搞」就一世(玩完)？只知道性會帶給她一個嚴重後果。

　　12歲那年，她離開同學家時，在梯間被一男人性侵犯，除全身被撫摸外，她被迫給對方手淫和口交。回家後，她選擇默不作聲，因為若事情說出來，不知怎樣去面對父親的嚴厲反應及母親的聲嘶淒戚，也不知怎樣面對這個「咁就一世」、「已經玩完」及再無價值的自己？

　　帶著自卑、恐懼和傷痛，她的學業成績愈來愈差，父母認為她無心向學，對她管教指責也愈來愈嚴厲。看到父母對自己成績不如意已如此嚴厲，她更難以想像若秘密揭開時他們的反應。

　　於是她寧願帶著自卑傷痛，即使經常被惡夢扎醒的恐懼所籠罩，也不將秘密告訴別人，因為脆弱的她不能再承受由信任的人而來的傷害。

　　直至婚後，她才在輔導室內第一次將秘密說出來。

　　有一種傷害，名叫「二度傷害」 (re-traumatization)，常會在人與人間接觸或不知不覺互動中發生，令受傷者承受多一重創傷。

　　要保護小朋友並令他們的傷害減低，單教導三步曲似乎並不足夠。當我們鼓勵小朋友向信任的成年人坦白展露時，成年人是否有足夠的準備、聆聽、了解和接納，去承載他們的坦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