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10/2013
跟愛因斯坦去旅行
偉大的科學家很少是公眾人物或文化英雄。他們的成就通常跟一般人的日常生活距離遙遠,以致於大眾無法欣賞他們,甚至很少會想到他們。愛因斯坦卻例外;所有人都知道他的名字,也認得他的臉;在他一生中,他只要公開露面,就是眾目所視;名人顯要都渴望認識他。
愛因斯坦毫無疑問地應該享有這樣的名氣。他是20世紀最重要也最有原創性的科學家。1905年,當時還寂寂無聞的他以三篇論文徹底改變了我們對空間、時間與能量的看法,震驚物理學界。但是他在一般大眾心中成名卻遲至1919年,一個到巴西的實驗團隊證實了愛因斯坦根據相對論所作的預測,顯示太陽重力場確實會導致星光偏折,而引起轟動。
愛因斯坦的傳記數量遠超過其他科學家——或許超過史上任何人。其中有些聚焦在他的科學研究,有些談論他的私人生活,甚至有一本是專談他的感情生活。但這片領土仍有一個區域未受到傳記作家與檔案挖掘者的探勘,直到最近。本身就了解相對論的傑出物理學家艾辛格(Josef Eisinger)動手整理了愛因斯坦在世界各地旅行期間記錄的詳盡日記,2011年出版了《愛因斯坦在路上》(Einstein On The Road)這本書。今年8月此書出了中文版。書中描述有10年時間,愛因斯坦不斷受邀約旅行到各個國家,多數時間都由他的妻子艾爾莎陪伴。他對物理學、和平主義、當時的政治災難發表演說,有時候為大學募款,有時為和平的目標籌措資金。
1922年,已經轟動世界的愛因斯坦開始了他超越十年的遍及世界各地的旅行。這以後,他定居美國,就很少到各地旅行了。他的後半生,活在自己的科學思考的世界,成為一個離群索居的人。
旅行中最直率的思索
《愛因斯坦在路上》這本書,主要從愛因斯坦的旅行日記中,描繪出愛因斯坦從1922年到1933年間,在旅行中,所親身感受到的世界。就當時來說,他可算是遊歷廣闊的旅行家。他每次上路,都習慣寫日記,按日記下每天的活動,以及當時他對人與事的觀察,和他對各種主題的思索,包括物理、政治、藝術和音樂。由於他的日記只是寫給自己的,因此他對人與事的評論非常直率,有些評論在種族議題上不是很謹慎,甚至令人不快,不過我們必須將時代脈絡納入考量。
在旅途中,他被無止境的訪問干擾,被迫穿上他厭惡的燕尾服,參加他都一樣討厭的晚宴、接待會和頒獎典禮,但也經常遇到有趣的人和老朋友。他獨特的直率,記錄下他的經驗與感想。而在公開曝光的活動之間,他持續在飯店裏或船上艙房裏,埋首尋找他貢獻了生命最後30年,但仍捉摸不定的統一場論。
愛因斯坦最大的安慰是他的小提琴:他不論到哪裏,都會設法找到職業或業餘的音樂家,整晚欣喜地一起演奏莫札特、海頓或布拉姆斯的四重奏與奏鳴曲,而感到心神振奮,再度充滿活力。
對華人的印象
1922年11月9日,愛因斯坦從新加坡坐船到香港。進入香港港口時看到的景色是他在整趟旅程中覺得最美的:岩石崎嶇的海岸與山嶺起伏的香港島並排,港口就在兩者之間,還有許多小島從海中升起,那景色讓他想到「淹沒了一半的」阿爾卑斯山脈。
兩個當地的猶太商人載著他和艾爾莎逛了維多利亞島。美麗而多變化的海岸線,包括有如峽灣的許多河口和漂浮在海上的小漁村,讓愛因斯坦覺得賞心悅目——但是他所看到的華人的生活與工作環境,讓他很驚愕。
「這些飽受折磨的男男女女必須敲碎石頭或扛石頭,一天只賺五毛錢,因為他們沒良心的經濟機器就是這樣懲罰他們的勤奮。」他在日記裏思考道,或許他們的處境可悲到讓他們甚至不會察覺自己的悲慘,但是旁人看起來還是會覺得難受。
他們坐纜車到山頂,從那裏可以一望無際地俯瞰整個港口。
11月11日,愛因斯坦被帶去參觀了中國大陸這邊的華人區,這趟參觀更強化了愛因斯坦對華人的印象:他們很勤奮,骯髒,而且消沉——連小孩子都無精打采。如果所有「種族」都臣服於中國人,那會是多大的遺憾!
愛因斯坦離開香港時,對於英國政府的統治充滿欽佩,他認為他們的貢獻包括讓這片殖民地擁有豐富蒼翠的植物,並創立一所大學,讓選擇西方生活方式的華人就讀。他們懂得用務實的容忍政策化解國家主義者的抵抗——與歐洲大陸政府截然不同,愛因斯坦有這樣的感慨。
紐約大學庫朗數學學院榮譽教授萊克斯(Peter Lax)在為《愛因斯坦在路上》寫的推薦序中說:你現在拿在手中的這本書是一本有如小說的精采傳記。你將陪著愛因斯坦踏上旅途,聽到他的想法,見到他遇到的人。這份對愛因斯坦日常生活的描述有無可比擬的私密性。
國家主義好比麻疹
愛因斯坦對於各式各樣非科學的主題都有強烈的意見,也不吝於表達。他強烈反對任何形式的國家主義,認為這是導致非必要衝突的源頭。1942年,當時16歲的萊克斯,有幸經被介紹認識愛因斯坦,介紹者對愛因斯坦說:「愛因斯坦教授,我想跟您介紹一位年輕優秀的匈牙利數學家。」而愛因斯坦回答:「為何要說匈牙利?」意思是只須講數學家就可以,不要強調國籍。
另一位寫推薦序的,是倫敦皇家學院榮譽教授葛拉茲(Walter Gratzer),他說愛因斯坦自認是世界公民,別人也是如此看待他。
愛因斯坦認為國家主義「好比麻疹,是人類的幼兒病」。他曾經深思地說,如果他的相對論被證實是正確的,「德國就會宣稱我是德國人,法國則會宣稱我是世界的公民。如果我的理論被證明是錯的,法國就會說我是德國人,而德國則會宣稱我是猶太人」。但因為相對論已被證實,因此即使是他在德國最狂熱的敵人,也猶豫是否要完全斷絕與他的關係。
愛因斯坦說,對他們而言,他就像「一朵氣味難聞的花」,但他們仍然想把它扣在胸口。
「一分鐘閱讀」推介書籍
《愛因斯坦在路上:旅行中的物理學家,關鍵十年的私密日記》
作者:約瑟夫.艾辛格
由 臉譜文化出版社 出版
天地、商務、三聯及誠品有售
本文摘自香港電台第一台 (FM92.6-94.4) 李怡主持的《一分鐘閱讀》。該節目逢周一至周五播出,並存載於港台網站 (rthk.h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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