採礦業存在很大的投資泡沫。礦產資源的高價只是暫時的，這受到了中國過度投資以及全球流動性熱潮的推動。隨著中國投資的減少，礦產資源價格有了大幅下跌。由於該行業的投資週期較長，這種趨勢不會很快扭轉，再加上儘管價格不斷下降，但是產量卻在不斷增加。採礦業很可能將在未來十年時間裏持續低迷不振。

 

　　從礦業熱潮中獲益良多的經濟體，將會很快面臨嚴峻的形勢。尤其是澳洲很可能會在2013年經歷硬著陸。其幣值可能會下跌50%。資本流入的減少將會衝擊澳洲的房地產市場，並摧毀其銀行系統。

 

　　儘管工業金屬深陷漫長的熊市，農業產品和珍稀金屬卻仍然處於牛市。在通脹迫使各國央行提高利率之後，兩個市場都有可能進入熊市。能源市場由於其需求特性和戰略重要性，仍將得到有力的支撐。

 

礦業泡沫

 

　　採礦業在整個歷史上一直就是「繁榮--崩盤」迴圈的行業。原因就是礦業資產開發週期過程長。在需求推高礦產品價格之後，供給要過一段時間才能夠做出反應。因此，在需求旺盛的最初階段，價格可能會飆到很高。引人矚目的高額利潤吸引各路人馬投機於新的礦藏，在隨後幾年裏大幅增加供應能力。在需求熱潮冷卻之後，價格就會下降，而供給仍將繼續快速增加，這會讓整個行業陷入蕭條，給融資人帶來嚴重後果。

 

　　十年前，一些澳洲的投資者向我諮詢如何投資中國。我告訴他們回國去買一些澳洲礦業公司的股份。自此以後，像必和必拓這樣的行業領頭羊，其股票價格上漲了10倍。這是從中國加入WTO開始的。這一改變增加了中國在全球貿易中的份額。由於中國資本支出的絕大部分都用於固定資產投資，收入再分配將會提高對礦產資源的需求。因此，我當時相信礦產行業有很好的前景。

 

　　隨著像鐵礦石這樣的礦產品價格飆升，超額利潤吸引了各路人馬到世界各地找礦。無數投資人跑去非洲叢林和蒙古草原上去追求發財夢。高額利潤賦予了他們無限的勇氣。不幸的是，一旦礦產產量提高了，利潤也就降低了。所有在遙遠的國度裏尋找財富的故事都是這樣結束的。一些聰明人通過在香港的IPO把未開發的資產賣掉了。那些沒有賣掉的人就只能深陷困境。

 

　　十年前，市場不相信中國會出現高增長；現在，市場卻盲目期待中國的高增長還將無限延續下去。尤其是中國2008年至2009年間的大規模經濟刺激計劃恢復了全球經濟下行期的商品需求，這讓該行業的投資者或是投機者相信，如果經濟再度下行的話，中國同樣也能解決問題。隨著需求疲軟和價格下降，相信需求和價格將重回高位的信念出乎意料的強烈。因此很多不賺錢的專案仍然繼續在尋找資金。

 

　　2008年本該是本輪繁榮的結束。中國的經濟刺激計劃誤導了市場。2009年至2010年中國需求的回暖，純粹只是政府操作的結果。這讓本來就產能過剩的礦產行業進一步增加了生產力，推遲了必要的調整，並且增加了調整的負擔。現在的經濟形勢就是在為過去的錯誤埋單。但是，採礦業依然相信並且不斷宣揚，像2008年那樣的大規模經濟刺激計劃很快就要到來了。

 

　　澳洲礦藏勘探市場仍然非常活躍。任何擁有未開發土地的公司都可以上市成為低價股。最初的融資可以作為開採成本。如果開採並沒有發現任何礦產，股票價格就會跌到零。如果開採樣本顯示可能存在礦產，股票價格就會飆升，公司就可以繼續融資，進一步開發。如果可以確定存在礦產的話，公司就會被賣給像必和必拓或力拓集團這樣的大型礦業企業。市場在推動勘探和分散風險方面非常有效率，在參與者中燃起了「掘金」的夢想。

 

　　一些正在開發中的礦業資產即使在經濟下行期也可以維持。例如，我聽說有一個年產量5000萬噸的鐵礦石開發專案，其規模足以保證它在低價環境中生存下來。然而，大多數專案並沒有這樣的規模，如果價格繼續走低，勢將無法存活。然而，相關投資已經如此之多，投資人不願意就這樣離場，仍然希望市場能夠回暖。這就是澳洲礦業投資泡沫的實情。一旦泡沫破裂，其乘數效應就會導致經濟硬著陸。

 

泡沫上的泡沫

 

　　過去十年間，澳洲的經濟繁榮超過了任何一個發達國家。其主要出口產品鐵礦石的價格，在最高峰時漲了10倍；其名義GDP在此期間翻了一番；澳元兌美元匯率也翻了一番。因此，澳洲人均收入高於美國和歐洲，其房地產價格也是發達國家中最高的。

 

　　在澳洲經常帳戶赤字和通脹，高於其他國家的情況下，澳元兌美元依然強勢升值。強勁的貨幣，吸引了像中國和日本散戶業投資者這樣的金融資本。金融方面的滾雪球效應讓澳洲經濟在近來鐵礦石價格下跌的情況下依然走強。正如前文所述，由於礦業資產開發的週期較長，投資不可能很快抽走。

 

　　如此多的資本流入，推動了澳洲的貨幣體系，創造了相對寬鬆的信貸環境，導致了房地產和消費的熱潮。如果資本流入是個泡沫的話，澳洲房地產市場也就是個泡沫。一旦資本流動方向逆轉，泡沫就會破裂。

 

　　澳洲的經濟泡沫很可能是建立在中國過度投資泡沫之上的。後者的破裂或早或晚都將帶來前者的破裂。澳洲的礦業投資者都強烈相信中國不久就會推出2008年那樣的經濟刺激計劃，因此鐵礦石價格近來反彈40%。抄底者此時進入，就是賭中國在「十八大」前後會推出經濟刺激計劃，但是他們很可能會失望。上一輪經濟刺激造成了嚴重的產能過剩，如果再實施一輪經濟刺激，將會是個徹底的錯誤，同時也會導致嚴重通脹以及貨幣貶值。我不認為中國將會推出新一輪經濟刺激計劃。

 

　　一旦資本流動逆轉，資產泡沫就會破裂，並將導致貨幣系統收縮。央行會用新錢替代外流的資本。貨幣貶值將會嚇跑那些持有美元存款的散戶投資者，其外逃將會導致貨幣進一步下跌，流動性勢將收緊。房地產市場會隨著流動性收緊和資本外逃而萎靡不振，這又會導致房地產市場上資本外流。之後會在下跌的貨幣價值和房地產價格之間形成新的平衡。在新的平衡下，貨幣價值可能會下跌到高峰期的一半。

 

　　資本流動逆轉可能還會導致一系列採礦項目無法從國際資本市場上獲得融資。投資者將不得不放棄投資。資本流入減少將會使得經常帳戶赤字更難獲得融資。當然，鐵礦石價格下降也會導致赤字增加。這兩者加起來將會導致貨幣的下跌趨勢，從而又將造成其他金融資本的外逃。

 

　　判斷泡沫破裂的時間永遠都是一門藝術，我認為時間將是2013年。全球經濟都在下沉，整個大環境讓金融市場風聲鶴唳。如果中國在未來六個月內不再推出再一輪的經濟刺激計劃，更多的投資者將會離場。

 

危機將至

 

　　在經濟上行期，貨幣升值導致房地產需求強勁，而強勁的房地產市場又能推動信貸為消費提供融資。澳洲資本市場像美國一樣發達，乘數效應在經濟上行期威力巨大。經濟的方方面面都累積了大量債務，而創造性的會計方法可以推高銀行的資產負債表。一個後果就是，澳洲的淨外債是所有發達國家裏最高的。

 

　　在經濟下行時期，人們意識到，他們不能永遠靠借錢消費，而銀行帳戶上的資產價值也並不像他們自以為的那麼值錢。2013年，澳洲很可能會爆發全面的金融危機。

 

　　馬克思說過，歷史會不斷重演，第一次是悲劇，第二次是鬧劇。資產泡沫會一再重複，人類總是情願變傻，相信賺錢容易，不用付出就有收穫，就能迅速致富。等一切都破滅以後，就會歸罪於別人，比如央行提高利率，政府收緊銀根，賣空者或其他人唱衰等等。然後他們就會四處求援，即使他們知道這些援助最終只會讓事情變得更糟。等澳洲泡沫破裂的時候，這一切還將再次發生。

 

　　中國現在的情形也是一樣。很多投機者深陷房地產市場，很少有人認為另一輪的經濟刺激計劃能給這個國家帶來甚麼好處，但是他們仍然希望能夠推出刺激計劃，因為這可以幫助他們賣出一些房子，或者賺到一些快錢，來償還高利貸。現在太痛苦了，以至於寧願飲鴆止渴。但是，如果所有人都想拋售，就算有經濟刺激措施，又怎麼可能起作用。

 

　　經濟刺激計劃一旦重複使用，就會失去效力，因為所有人都希望能夠儘快離場。當前這一輪貨幣刺激只推出了一個月時間。就已經失去了吸引力。全球經濟再次下沉。全球經濟可能很快，甚至已經陷入再一輪衰退。

 

　　一旦刺激政策完全失去效力，而只是帶來通脹這樣的負面效果時，公眾就不會再指望這類政策。這一天不會很遠了。

 

　　本文獲作者授權，轉載自《財新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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