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藏非難事

　　最近一個不是太熟絡的收藏家約午飯，說要送一本他的藏品圖錄給我，希望我指點一二。

 

　　希望我指點一二是客氣話，想我稱讚他的藏品才是想說而不好意思說的心裏話！

 

　　我記得他開始收藏時永遠只在我的小店看貨、問價，卻從來不買任何東西，亦不問我如何開展收藏之路，遑論其他，令我誤以為他懂的比我多、我的貨達不到他要求的水平。

 

　　我在上環蓮香居一間小房間坐下不久，收藏家與他美麗的女朋友便聯翩而至，隨手就將一本印刷精美的圖錄交給我，我唯有故作認真地打開瞧一瞧。

 

　　收藏家點完菜便急不及待問我他的藏品的水平如何，我當然不答，推說還未看清楚。我想如我即時說出真心話，恐怕我要空著肚子離開，要走去生記吃一碗清湯牛腩麵頂肚！

 

　　吃飯時，收藏家口沫横飛地跟我說他如何如何無意中買到一些海內外孤品、吃了幾多次仙丹，but I was not impressed at all。這個世界沒有免費午餐，我吃了別人一頓免費午飯，基於職業道德，總要交足戲。我說圖錄印刷非常精美，攝影師的攝影技術非常高超，應明的地方明，應暗的地方暗。

 

　　誰知收藏家是牛皮燈籠，還繼續追問他的藏品的水平如何。

 

　　愈是愚蠢的人，愈是希望慿自己的一番說話可以令人刮目相看，相信他是多麼聰明、有智慧。梁振英建議在IFC附近起一個泳棚，中環白領午飯後游泳20分鐘，據說有益身心兼可以減壓。他的思維果然不一樣，果然一貫的離地，他一定以為中環友人人著泳褲、比堅尼上班，又不化妝，隨時可以往海裏跳。我提議他學學他的老祖宗毛澤東游泳横渡長江一樣，從IFC游泳横渡維港，飲幾啖鹹水，看看之後是否半死不活，若是就真是香港人之福嘞。

 

　　收藏家聽不出弦外之音我並不覺得奇怪，非常自負或自以為是的人，總是當別人的說話是耳邊風。我不點明全部藏品是「開門假」是心存厚道，不想他在他的小三面前大失面子。

 

　　對這類收藏家，我從來不講真話，因為講真話他也不會聽，我何必自取沒趣！

 

　　新進出土文物收藏家，無論是收藏哪一類出土文物，一定要小心分析拍賣行、古董商、甚麽甚麽專家的說話，這些人說話的出發點只為自身的利益著想，不會有碗話碗，有碟話碟，不可不知。

 

　　新進出土文物收藏家要有「三勤」：勤看書，勤考察，勤逛博物館。

 

　　盡信書不如無書，但無書也不成，識看書的當然看《古窰址調查報告》、《古墓葬發掘報告》這類書籍，特別要留意的是古窰址的殘片、古墓葬的各類陪葬品。這些在地面或出土的殘片或陪葬品沒有假的，可以作為辨別屬意文物真假的師父。

 

　　鍾情古瓷的新進收藏家一定要多考察古窰址。十多年前我跟一個行家馬不停蹄，不斷去不同的古窰址考察，坐在泥地上撿殘片、拍照，在廢棄的龍窰爬出爬入，沾滿一身污泥，聽窰址博物館的專家講解淘泥、拉胚、上釉、燒窰的全部過程，學得辛苦，但終生受用不盡。

 

　　考察完古窰址，跟住的下一歩便要逛知名的博物館，看實物，印證自己從書本上、古窰址學到的知識。我最喜愛的博物館是戴維德基金會和Ashmolean Museum，因為我跟它們的館長稔熟，可以隨時上手看它們的藏品。

 

　　沒有到過古窰址，沒有去過博物館看過實物，只是人云亦云，學到的文物知識，永遠不全面。

 

　　另外，古代墓葬的發掘報告對増進對某一個朝代的文物知識裨益甚大。

白玉韘形佩   來源：海昏侯墓

　　我舉一個實例：江西省南昌市最近幾年發掘一組漢代墓葬群，墓主人已證實是西漢廢帝海昏侯劉賀，出土文物一萬餘件，計有成套出土的編鐘、編磬、琴、瑟、排簫、伎樂俑；數以千計的竹簡、木牘以及有文字的漆笥、耳杯；10餘噸近200萬枚五銖錢；惟妙惟肖的青銅雁魚燈、青銅火鍋；鑲嵌著瑪瑙、綠松石和寶石的青銅鏡等等，都是漢代考古文物珍品，不少是首次發現。還有大量工藝精湛的錯金銀、包金、鎏金車馬器、樂器和圖案精美的漆器3000餘件等等。

 

　　對喜歡收藏高古文物的新進收藏家來說，以上的出土文物提供大量關於造型、工藝、時代特徵等寳貴資料，對鑑定古代出土文物，幫助甚大。

熊型佩  來源：海昏侯墓

　　對我來說，最値得留意的是出土的玉器，其中一塊長約15厘米，寬約 10厘米的白玉韘形佩質地上乘，經歷了2000多年卻沒有任何鈣化跡象，亦不見嚴重土沁，推翻了一般收藏家認為古玉一定鈣化及有土沁的結論。另一造型誇張詭異的熊型佩卻鈣化嚴重，完全看不到本來的玉質。兩件造型完全不同、裝飾手法各異的玉佩提供的關於玉種、玉質、鈣化成因、土沁、裝飾工藝的資料，對新進的古玉收藏家來說，應該說是異常寶貴的。

 

　　我沒有說看過幾本書，考察過幾個古窰址，逛過幾間知名博物館便可以成為優秀的收藏家，以上所說的只是基本功夫，最重要的是應常懷一顆謙卑的心，多研究，多實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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