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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02

核災時代的「美麗日本」

  日本已故文豪川端康成在1968年獲得諾貝爾文學獎後,發表了題為《我與美麗日本》的著名獲獎致詞。他在演講中形容日本之美,源自於「山川草木,宇宙萬物,大自然的一切,以至人的感情的美。」
 
  川端的獲獎,及其文辭優美的演講,當年令西方對日本文化的推祟達到前所未有的高度。時至今日,他的《雪國》等作品中表達出來的「新感覺」,仍然是日企廣告營銷海外市場的靈感泉源。

 

美麗的日本即將向太平洋排放核透明水(美聯社)


  但就在本月,如果岸田內閣得逞的話,川端的「美麗日本」將添加一幅新畫面——一彎「核透明水」,將在未來數十年源源不絕從福島直奔太平洋。
 
岸田的皇帝新衣
 
  與川端獲得諾獎殊榮同步發生的是,展現出戰後經濟騰飛活力的日本步入了核能時代。在川端獲獎3年後,東京電力公司福島第一核電站開始發電。而在整整40年後,當日本從經濟騰飛轉向經濟泡沫破滅,這座已經老舊的核電站在311東日本大地震引發的海嘯中,因為一連串人為失誤而毀於爆炸。
 
  面對福島核災發出的警示,岸田內閣和財閥們卻給自己編織了一件「皇帝的新衣」,打算於本月赤裸裸將「核透明水」倒進太平洋。由於日本政府高超的公關技巧,這場傾倒惡行正在被帶往荒謬的討論方向,例如「核透明水」是否安全的問題:鑑於日方力證「核透明水」純潔得足以排入太平洋,於是反對者就急急忙忙跟著風向,羅列起安全隱患來。
 
  結果中伏了,因為一旦有了IAEA這類機構的所謂安全認證,日本就認定自己傾倒有理了。這好比張三家裏面洩漏了有毒物質,他從十萬八千里外請了一干洋大人到自己家裏閉門密斟,然後打開門來拎出一桶水,就想強行倒入街上的公共水井。

 
  理由?因為洋大人說它乾淨了,所以倒水井裏符合國際慣例,你們誰敢吵就是造謠生事,破壞國際社會共識,惡意打壓張三。你說這家人兇不兇?其實小至鄰里街坊,大至國家社稷,有些道理是相通的:
 
  你請一班人來自己家裏,關上門進行何種安全活動甚至是交易,那都是你自家的事。你整出來那桶水安全不安全,透明不透明,拿來自家洗地街坊都還有權過問會否滲透至地下水,倒到公用水井裏哪是文明社會敢於想像的行為?

日本及鄰國民眾壓倒性反對排海(美聯社)

   
  太平洋就是億萬人類的水井,它的大氣循環為內陸提供雨水,它的生態系統為人類提供漁獲。雖然日本的人口正在萎縮,但它不能把自己的末世心態強加給鄰國,因為在整個大洋沿岸,兒童仍在成長,人類仍在繁衍。

 

鬼畜的大門正被打開
 
  當年切爾諾貝爾核反應堆爆炸後,蘇聯紅軍與工程人員還冒死修建了一個石棺防止核輻射蔓延,今天像日本這樣整天對鄰國指手畫腳,推銷世界命題的普世上國,竟卻己所不欲強加於人,而這核災還是它自己闖的禍。若連這個道理都被搬了龍門,則人無倫常,國無道義,鬼畜橫行的大門會被打開。
 
  因此我們必須要指明,核透明水排海根本不符合國際慣例,因為一個國家把自己處理核災的所謂「透明安全水」,公然排放進人類共存的大海,是史無前例的事。如果張三今天可以把他家的水倒井裏,那麼明天李四,後天王五家裏出了甚麼事,是不是都可以把自家的水往井裏倒?請問哪家的水不透明,找個認證有多難?
 
  所以「海畔有逐臭之夫」,誰願意乾了這杯核透明水,甚至是美其名曰「核聖水」,拿來祈福兒孫滿堂,都是他們的自由。但至少是在西太平洋沿岸,反對傾倒入海的民眾顯然是佔壓倒性大多數的。日本國內外的民意全然不被理會,再問一次,這個國家確定有資格討論世界命題和普世價值?
 
IAEA有權決定排海?

  
  回過頭來看福島核災,說這是日本自家的事並非冷酷無情,因為它不僅是天災,更是人禍。日本國會的獨立調查就稱,這是一場「深刻的人為災難」。日本群馬縣前橋地方法院2017年在處理受害者追討時,亦曾判定東電未能防範「可預見的事故」。

洋大人為日本的排海計劃站台(美聯社)


  由於日本根本就是在地震活躍帶上興建核電站,理應認真對待防災問題。無論是日本政府還是東電,也都在核災前預見了地震和大海嘯的可能性。據指,日本政府在2002年的地震調查研究中指出,包括福島近海在內,未來30年發生大海嘯的機率高達20%。東電在2008年亦計算出,福島核電站可能遭遇高達15.7米海嘯。而在2011年3月11日,當一波15米高的海嘯真的殺到時,福島核電站卻仍然沒有興建足夠高的防波牆。
 
  所以日本若排放核透明水,不管你有多安全,鄰國人民同意是人情,不同意是道理。講到人情,正所謂「山川異域,風月同天」,如果日本政府願意同周邊國家共商對策,例如協助興建地下蓄水池,說不定十多億中國人頭腦發光發熱,還真的就願意出錢出力幫他一把了。偏偏日本不吃這一套,人家脫亞入歐有洋人支持,你們算老幾?

 
  岸田政府先是試圖在廣島G7峰會上,游說各位洋領導簽署共同聲明,讚同日本以透明方式排放核透明水,各位洋領導聽罷無不耍手擰頭,結果未能得逞。繼而日本又找來IAEA總幹事格羅西,居然真的就給核透明水開了綠燈。這就回到本文開初的問題上,他證明你家那桶水「安全」又怎樣,他有權批准你排到公海裏?
 
  這個IAEA,當年調查伊拉克秘密研發核武之時,派了多少個專家團去巴格達?有沒有為薩達姆證清白?當美國用假情報影響民意並攻陷伊拉克後,該國百萬人民傷亡,受害者可否向IAEA追討?當然不能。既然它不能承擔責任,那麼它可以站在一邊發言,但哪來的排海授權?
 
  是以,日本如果決定排放核透明水,由頭至尾都只是日本的單方面決定,一切責任和後果都會直送日本,而不會也無從追究IAEA。這就叫冤有頭債有主,輪不到IAEA說事。至於誰是受害者,倒真也不只是限於會否發生癌病變的問題。漁農業、餐飲業、旅遊業必定會受到的影響,從更大範圍而言對地球生態的破壞,找IAEA賠償?格羅西擔當得起?
 
崩潰的現代化廢墟

 

日本災後重建工作遠遠沒有完成(資料圖片)

  
  再回過頭來看「美麗的日本」:1994年,日本在泡沫經濟爆破進入「失落的十年」後,又有一位日本作家獲得了諾貝爾文學獎。這一回,在斯德哥爾摩瑞典皇家文學院發表的演講中,獲獎的大江健三郎就沒有川端那般「古典烏托邦」了。
 
  在題為《我在曖昧的日本》的演講中,大江隔著時空公開否定了川端的「美麗日本」。他指出,戰後日本是在一個崩潰的現代化廢墟上重建,無論是國家還是個人都存在曖昧的雙重性。這使得它雖然一味模仿西歐,但卻在政治、社會和文化上,在亞洲越發處於孤立境地。
 
  大江於今年3月23日去世,他在晚年用了大量筆觸描述福島核災對日本民間的影響,土地和海洋受到核污染,農民無法返回耕地,漁民無法駕船出海。日本政府並沒把這位諾獎得主的訴求當成一回事,歷任內閣處理核災及日本民眾的反應,也不幸地印證了大江所講的雙重性。
 
政客與財閥的高牆

 

核透明水純淨得可以養魚(美聯社)

  
  在核災發生12周年後,福島災區的善後工作其實遠沒有完成,大批災民流落異地,而受害者的追償亦在政客與財閥的高牆前困難重重。不過,災民的苦況早已被絕大多數國民的冷漠所淹滅。而岸田內閣在這種冷漠的國民氛圍下,也判定終於等到了全面重啟核能的時刻。
 
  於是他們居然把對付國內民意的一套手法搬到了國外,企圖利用所謂西洋上流國家、IAEA等高牆機構的力量,來壓制整個太平洋沿岸的眾生福祉。因此,對於區內任何負責任的政府來說,針對日本的核透明水安全排放,現在不是制裁的問題,而是能否制止的問題。換位思考的話,假如今天排放透明水的是鄰國,你猜日本政客和文騷們會不會穿上踢死兔,跳出來指控你反人類?
 
  如果真的不能制止的話,我們這些亞洲草介也就只能一代又一代,未來數十年眼睜睜看著那一彎碧水,從美麗的日本流進我們的海灣。不知下位日本諾貝爾文學獎得主,該如何跟我們演繹他們熱愛生命的世界命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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